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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刺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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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早早睡下的寅一郎醒了過來。此時屋內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燈光下負責看守的兩名官兵已經趴在床上睡著。盡可能悄無聲息的收起雙腿,寅一郎蜷起身體。因為上半身被綁在床上,繩子反倒成了借力點,這個動作比想象中穩定的多。

腿收到腦袋瓜位置,輕輕側過頭,頭上的發簪碰到了交趾。用兩跟腳趾夾住發簪拔下來送到嘴邊。經過這套動作,寅一郎只覺得心臟跳動的更快。但是現在還沒完成,他把發簪放到胸口,小心翼翼擡起上身,發簪順著胸口的斜坡滾下,停在小腹上方。被繩子捆在那個位置的雙手終於觸及到發簪後,寅一郎終於松了口氣。

平躺在床上等心跳減速,寅一郎兩只手抓住發簪兩段扭動。中間的絲扣被扭開,從中取出了一個小玩意。把發簪放到大腿中間,順著腿內側滑到身下。手指握住為危機時刻準備的最後手段,寅一郎心裏面終於安定許多。

沒多久,屋內有了點輕微的響動,細微卻一直存在。只是這樣的聲音太細微了,細微到根本沒被看守註意到,他們之前已經把寅一郎雙手牢牢綁住,繩結還打在床下方。依照官兵的經驗,不弄出大動靜,寅一郎根本別想脫身。在這個安靜的午夜,兩名守衛睡得不錯。

窗外傳來兩聲鐘響,官兵醒來了。擡起頭看向床上,寅一郎躺在上面安睡,兩名守衛繼續趴在手臂上繼續睡。趴了沒多久,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片刻後,就聽到院內亂起來。守衛再次醒來,連忙站起身。寅一郎依舊在床上,看來不是他鬧出的事端。接著就聽到走廊上傳來腳步聲與慘叫聲。守衛正準備開門,門卻被從外面踹開。卷起的風讓屋內油燈差點熄滅,在一片近乎黑暗的環境下,沖進來的人對著兩名官兵猛刺兩刀。官兵慘叫著倒地。

刺客擡頭看向兩張床鋪,就見床鋪上空蕩蕩的沒有人。順手補刀徹底結果了兩名官兵,刺客離開屋子向其他房間進發。

地下的寅一郎呲牙咧嘴,方才他趁著短暫的廝殺悄無聲息的滾到地上。不小心撞在地面上的腳踝骨頭痛的要死。不過與這點疼痛相比,逃出性命才是最要緊的事。若是他還被綁在床上,刺客過來一刀就能要他性命。從補刀的速度來看,刺客不準備留活口。

在地上爬到油燈旁邊,寅一郎伸手掐滅油燈。身處完全的黑暗中,讓他感覺到安全。屋內此時的血腥味越來越重,寅一郎站起身靜悄悄的摸回窗邊,躲在床邊穿上鞋子。系好鞋帶,他終於輕輕松了口氣。有了這雙鞋,在步伐上就再不害怕任何人。

呵斥聲、喊殺聲,聲聲入耳。隨著慘叫聲又暫時沈寂。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院子裏一陣腳步聲,整個醫院裏面安靜下來。寅一郎手裏握著看守他的官兵留下的木棒,緊貼著墻壁站立。透過病房的木門,他隱約聽到一些呻吟聲與嘶啞低沈的呼救聲。除此之外,片刻前仿佛沸騰的醫院一片安靜。

正想離開,就聽到外面由遠及近傳來整齊的腳步。那是好多人的腳步,光是聽聲音就讓寅一郎想起了在四國的時光。應該是大宋這邊的守衛部隊。

把心一橫,寅一郎小心的走出病房,就忍不住皺起眉頭。此時的走廊上彌漫著濃厚的血腥氣,讓他覺得有些惡心。快步沖出住院部的樓房,直奔官兵們駐紮的院角房間。就見門外橫七豎八躺倒了好些官兵。推門進去,屋裏面也有好多屍體。索性掛在墻壁上的馬燈還明亮的釋放著光亮。

拉開櫃子搜索,果然找到了自己的包裹。再搜索幾個櫃子,又見到了自己的長短刀也在裏面。有個櫃子上了鎖,寅一郎揮刀砍去,木門立刻被劈裂。打開一看,寅一郎大喜。自己的錢袋居然也在裏面。抓起在手裏拎了拎,重量沒錯。想到這幫官兵竟然還沒把錢給分了,他也覺得有些訝異。

“救我……”在寅一郎身後響起了微弱的呼救聲。

寅一郎聽出這聲音,很像是白天審問過他的三井。扭頭一看,只見地上那人滿臉血汙,也不知道是不是三井。低下頭,寅一郎說道:“大宋的人來了,你堅持住就能得救。”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屋子,向著遠離聲響的方向抹去。那邊走著走著,就發現前面是墻壁,這個攔不住他。背好背包,翻過圍墻,寅一郎消失在黑夜中。沒多久,大宋的衛隊小心的進入醫院。

五天後,大宋使館的報告書就送到了外交部。外交部長盧柏風讀完之後連忙求見趙嘉仁,雖然已經有了左右丞相,國防與外交依舊由官家直接領導,盧柏風不認為自己第一時間要去聯絡兩位丞相。

趙嘉仁看完了報告之後問盧柏風,“外交部怎麽看?”

“這次被刺殺的石見探題是鐮倉幕府針對石見銀山專門設立的官員,若是說他被仇家殺害,我們覺得有點太巧合。那些襲擊我們醫院的人下手非常狠辣,卻放過了咱們的人員。說明他們目的明確。”說完,盧柏風盯著趙嘉仁,想從皇帝表情中看出些什麽。

趙嘉仁笑道:“盧部長,你看我也沒用,我也沒辦法從這點情報裏面看出端倪。你說說看,最期待什麽局面。”

“倭國地方豪強們已經開始嘗試控制銀礦,鐮倉幕府建立專門機構控制銀礦。我很希望兩邊開戰。”

趙嘉仁點點頭,卻沒說話。從大宋的立場,倭國內戰也不是壞事。在趙嘉仁看來,僅僅有這次的暗殺,都有利倭國貴人購買大宋防身裝備。十幾斤中的鋼甲不適合隨身穿戴,那是戰場上的裝備。輕便的鎖子甲什麽的可以套在衣服裏面,也有不錯的防護力。如果倭國真的爆發內戰,想更有效武裝倭國數萬武士,更是一大筆錢。

但是現階段也僅此而已,趙嘉仁並不想直接挑撥甚至介入內戰。倭國好歹也算是文明國家,有起碼的智商。大宋直接介入的話必然會被看穿。從新中國的歷史經驗,只要有實力有耐心,天上的餡餅一定會掉落到新中國的口袋裏。

見趙嘉仁沒說話,盧柏風試探著說道:“官家,要不要我們去調查一下?”

“不要。現在鐮倉幕府只怕已經在懷疑我們,我們沒必要摻乎進去。”

“難道大宋會害怕倭國?”盧柏風繼續試探。

“不是試探。而是我們沒理由浪費我們自己的信用。如果鐮倉幕府想與大宋為敵,我們當然要教訓他們。以我們現在的力量,不使用反倒比使用更有效率。什麽最可怕,虛無縹緲的東西最可怕。”

“如果我們介入的話,豈不是得到的更多?”盧柏風還是忍不住想動手,大宋外交部現在對陳湯的認同度越來越高,如果不能獲得成就,外交部怎麽能夠獲得青睞。

“幹涉首先就要大量使用國內力量,把眼光放長遠些,一時半會的損失,放到十年的時間來看根本不是主流。倭國如果能夠貨幣化,他們開采出的金銀銅就會源源不斷流入我朝,那才是我們的期待。”

從趙嘉仁這裏離開,盧柏風目光很無聊的投向車窗外。陳湯那種萬裏之外立下不世之功的往事最終還是要變成傳說麽?雖然外交部收入高,看著也頗為體面,但是這種不溫不火的做法實在是讓人覺得遺憾。

正在想,就見民政部長的馬車從旁邊經過,看方向是向著趙嘉仁那邊去了。盧柏風忍不住想,民政部又出了什麽事,怎麽單獨前來稟報。

盧柏風想錯了,民政部長的馬車裏還坐著左丞相文天祥。兩人前去求見,立刻得到準許。見到趙嘉仁,文天祥說道:“官家,有關歐羅巴行省亂發交鈔謀取私利的事情有了證據。”

一天內都是海外的消息,趙嘉仁覺得真有點多事之秋的意思。不過他沒說話,只是聽著文天祥繼續講。

萬裏之外的消息傳遞的很慢,文天祥拿出的也是去年的資料。自從大宋建立歐羅巴行省,管理權就直接歸於朝廷。朝廷自然按照制度派遣各種核查人員。這一查賬就查出了問題,歐羅巴行省發行的紙鈔數量不符。同時也抓到了歐羅巴行省地方上有人胡來的證據。

聽完陳述,趙嘉仁沒說話,而是看著文天祥與民政部長。文天祥是不忙,民政部長倒是有點躍躍欲試的意思。趙嘉仁笑道:“你們想怎麽處置?”

“官家,把歐羅巴行省的舊人員撤換回國,換一批新的官員。”民政部長答道。

趙嘉仁沒有立刻回答。他個人能理解這個建議,卻沒辦法立刻決定。歐羅巴行省太遠了,遠到朝廷有些鞭長莫及,光靠撤換人只怕作用有限。最好的辦法是派遣得力人員前去審查,而且加快歐羅巴行省的人員更替。

不過在山高皇帝遠的歐羅巴行省缺乏有效的監察機制,想讓那邊弄到清如水明如鏡,就算是做到了,成本也高到沒邊。考慮了一番,趙嘉仁說道:“你們再商議。”

文天祥心中不解,卻也沒有反抗。民政部長連忙說道:“官家,那些人貪贓枉法,難道官家擔心他們造反麽?”

“下去再商議。”趙嘉仁下了逐客令。看著民政部長的背影,趙嘉仁心中非常不快。這位部長的能力大概就到此為止,他的心態更讓趙嘉仁不爽。解決問題首先要分析問題,這位抓住一件事的結果就開始吵吵,大有青天大老爺一拍驚堂木,喝道:“將貪官xxx拖下去,用虎頭鍘鍘了。”

趙嘉仁不會容忍貪官和犯罪份子,但是也不容忍做事簡單粗暴的官員。一個沒受過什麽教育的農民也能做到簡單粗暴,讓官員們接受那麽多教育,可不是讓他們擁有和農民一樣的做事手段以及遠比農民更大的公權力。

文天祥回到丞相辦公地,開始考慮趙官家的想法。民政部長忍不住急切的催促,“丞相,若是讓那些貪官多待一天,朝廷就得損失多少錢財。”

聽了這話,文天祥沒有說話。他當然知道這點,但是趙官家不吭聲,意味著趙官家一定不認同這個理由。這是為什麽?以趙官家的習慣,他不認同的事情就不會去做。

從文天祥這裏得不到結果,民政部長失望而去。想了想,他沒回家,也沒回民政部,而是直奔趙謙那裏。見到趙謙,民政部長立刻把掌握到的情況向趙謙敘述一番。看著趙謙皺起眉頭,民政部長說道:“太子,此事卻不能不管不問。”

趙謙並沒有不管不問的意思,他正在努力推動一個更詳細管理大宋官員操守的條例,目的就是有效管理官員們。利用制度漏洞賺取私人利益當然不能允許,不過此時趙謙想到的卻是之前與理藩部長羅義仁的談話。看得出,羅義仁早就知道歐羅巴行省的事情,但是羅義仁並不主張立刻處置。

於是趙謙先打發走民政部長,接著就跑去找羅義仁。只是聽趙謙稍微說了些,羅義仁臉色就陰沈下來,等趙謙說完,羅義仁問道:“太子準備怎麽處置?”

“我想問問歐羅巴行省到底怎麽回事。”趙謙答道。

“財迷心竅,見錢眼看。”羅義仁答道。

“只有這些?”趙謙有點失望。

“無人監管,或者有人監管,也沆瀣一氣。”羅義仁繼續說著大家都能理解的事實。

“這就是全部?”趙謙更失望了。

“太子,現在的問題是換了誰都會這麽幹。我不為歐羅巴行省的人說話,我只想問,現在有人把這件事捅出來是為了什麽。”

趙謙眼睛一亮。他的確沒考慮到這個問題,如果歐羅巴行省是上下一起爛,那麽有人把這個瘡口的事情挑明,目的何在?聽羅義仁的意思,只怕有人想取而代之,自己獨攬這豐厚的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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